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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6章 见别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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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怜惜。

  “阿七……”强压着自己不去看东方青玄的脸,他的声音,带着难受的沙哑,“你到底要我怎样做,才肯随我回去?”

  与赵樽相处七年,夏初七从来没有听他这样说过软话。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,他放下了尊严,放下了脸面,样子有着几近恳求的软弱。她的心脏在一声声呼痛,在疼痛的呻吟,在赵樽面前,她总是这么没有出息,只需他三言两语,便可以让她软化下来。与他深情的目光对视着,她几乎就要沉醉在他的温柔里,想要忘记一切地奔回到他的身边,投入他的怀抱,让他摸摸她的肚子,摸摸他们共同的孩子……再与他欢欢喜喜回家。

  但是她不能,不能。

  捋了捋头发,她看着他笑了。

  这笑容,仿佛隔了九重天,有些飘忽,遥远。

  “赵樽,你非得要理由吗?”

  “是。”赵樽低哑的嗓子,如同缺水,“我要理由。”

  夏初七笑着,带了嘲弄,“我受够了与你在一起,行不行?”

  赵樽眯了眯眸子,定定看住她,“我哪里不好?”

  夏初七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阿木尔,剥皮抽筋般的疼意再次入心,搅裹得她压抑、难受,却吐不出来,只能笑,一次比一次更开怀的笑。

  “哪里不好?好吧,是你非要我说的。在我心里,你哪里都不好。我喜欢吃面条,你喜欢吃米饭,我喜欢吃酸的,你喜欢吃辣的,我喜欢穿得少,你却非把我捂得严,我喜欢到处游玩,你却喜欢闷在家里……太多太多的不合适了。我们两个就没有一个地方合适,你难道没有发现?”

  静静看她片刻,赵樽像是用足了力气,又上前一步。

  “你说的……我都改,可好?”

  “不好。”夏初七轻笑,瞥他一眼,“江山易改,本性难移你没听过?再说了,你的爱好如何,性子如何?我都已经不感兴趣了。我早就告诉过你,我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,不喜欢这样的倾轧纷争,太累心了。赵樽,往后我们桥归桥,路归路好不好?你有的是红颜知己,故交美人,今后你还会有三宫六院,会有无数的女人围上来捧着你,以你为天,她们不会背你之意,不会逆你之行。像我这样的女人,受不了拘束,脾气还不好,也不好伺候。你便放我离开吧,大家都能得个解脱。”

  轻“呵”一声,赵樽看着他,目光很亮。

  “阿七,你又紧张了。你不舍得我的,对不对?”

  她紧张的时候,为了迫使自己镇定,便会说很多话。

  这一点,赵樽是清楚她的。

  夏初七微愣,却是一笑,“紧张又如何?不是紧张你,只是紧张如何才能摆脱你。”说罢她微微侧目,瞄了一眼似笑非笑的东方青玄,“青玄,我乏了,我们走吧。粮草不要也罢。”

  东方青玄看着她,目光微动,“不说了?”

  “该说的已经说完了。”夏初七淡淡一笑,像是想到什么似的,又转过头来,冲赵樽嘲弄一笑,“晋王殿下,灵璧离京师也就几步路了,你都打不过去,你还谈什么亘古,谈什么执着?人的性子都是从事情上体现的,你对事如此,对人又如何不是?”

  赵樽目光仿佛生了根,定在她的脸上。看着数月不见却变得有些不敢相认的她,脑子里有一种放空的无奈。说不出为什么,此时的她,仿佛刻意在他们之间砌上一堵厚厚的墙,生生隔断了他们的过往与情感,就好像那些亲密的往事,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。

  叹口气,他问,“那我问你,你来灵璧,劫了南军官粮,不是为了我吗?”

  像是听了一个极大的笑话,夏初七愣了愣,“嗤”地笑出了声,然后指了指立在边上的杨雪舞与如风,“晋王殿下,你眼拙吗?难道你没有看出来,你劫的不是南军的军粮,而是我与青玄的。呵,若不是你半路杀出来,我们就赚大钱了。算了算了,反正财来财去,就那么回事。军粮归你便是。往后你做了皇帝,莫要与我们为难就好。”

  “阿七!”赵樽看着马车里东方青玄若隐若现的面孔,语气又冷硬了几分,“一日夫妻百日恩,你何苦说出如此绝情的话?即便你不念我的情,难道就不能念在宝音的份上,给我个机会?”

  宝音。两个字重重敲在心上。

  看着他努力隐忍情绪的面容,夏初七迟疑了许久。

  夜风袅袅在吹,赵樽看着沉思的她,满怀希望。可最终,她不轻不重的笑着,却给了他一道极为冷漠的嘲讽。

  “你错了!何来一日夫妻百日恩?赵樽,我从来都不是你的妻。”

  “阿七!”他心窝抽搐得痛,“在我心里,你是。”

  “是与不是都不重要了。”夏初七眸子凉凉地上下扫着他,一角唇角微微翘起,像是不屑,又像是嘲弄,“还有我说你啊,身为晋军主帅,干系着数十万人的生死,这般作践自己是给谁看呢?让所有人都来恨我么?晋王殿下,你大概真的不懂女人的心思。女人的心底,男人就得像个男人。她们崇拜英雄,崇拜有力量的男人,而不是那种只会醉生梦死的懦夫,更不是为了一点小事就消沉颓废的男人。这种男人,向来只会让女人瞧不上。”

  赵樽面色沉沉,艰难地开口,“阿七,只要你回来……”

  “晋王殿下!”夏初七像是不耐烦了,打断他的话,浅浅一笑,“还有一个忠告。男人,因为权力才会光芒万丈,也因为无上的权力才会受女人喜欢,才能得到她们的忠诚。你呀,好自为之吧。”

  说罢她转头催促,“青玄,我们走吧,我肚子饿了。”

  她一刻都不想再多待,再待下去,她怕自己会忍不住。那个怀抱太温柔,那个肩膀太诱人,让她无时无刻不想靠过去,免她颠沛流离之苦,免她独自怀孕之累,免她夜深人静噩梦缠绕的酸……

  码头上火把闪动,人群越围越近,却无声无息。

  在死一般的寂静里,赵樽没有动弹,大鸟却像是感受到了什么,突然不安地刨着前蹄。夏初七怔了怔,她知道,大鸟是有灵性的动物,每次有危险的时候,它往往比他们提前知道。

  这一次偷偷往泗县劫粮,原是秘密行动,但南军也不全都是傻瓜,接粮之人在灵璧码头久候不到,自然会有所警觉,夏初七不想耽搁时间,引来了南军的围剿,看赵樽还横在那里,东方青玄也不下离开的命令,不由有些烦躁了。

  “好了,这是做甚?我该说的话都说完了,你还想听什么?”

  “阿七!”赵樽面色冷沉,一字一句极是生硬,“我只想知晓真正的原因。”

  说一千,道一万,那些话他都不相信。

  看着他悲怆的面色,夏初七喉咙口像塞了一团棉花。

  不是不爱,也不是不肯爱,而是太爱。

  她有千百个理由可以骗他,刺激他放手,但她知道,他是赵十九,睿智腹黑的赵十九,向来都只有他算计人的,哪里能够由着人算计。若没有一个可以说服他的理由,她很难离开。

  “赵十九,我想你是懂的,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。”她道,“道常大师的话,你懂,我也懂,那不是骗世哄人的假话,而是真正的大实话。我们不能在一起,这是命。你逃不开,我也逃不开。再说……”眼风扫了一眼阿木尔,她扯出一个极为苦涩的笑容,“我也不愿意为了你,降低自己的标准,踩踏自己的底线。”

  怔怔望着她的笑颜,赵樽许久才出声。

  “这便是你要说的?”

  “是。”她咽下唾沫,不敢看他的眼。

  “不过你放心,我不是薄情寡义之人。”夏初七看他如此,心如刀绞,终是软下了声音,“你没有做错,我也没有做错,错在上天没有为我们安排好今生的缘分。赵十九,容我考虑几个月吧。等我考虑清楚了,便会来找你。而你,不要忘了答应我的承诺,拿起你的剑,做个顶天立地的男人,不要让数十万双看着你的眼睛失望。”

  “如果,我说不呢?”赵樽双目赤红,灼灼望她。

  “那么……”夏初七长长一叹,抚着小腹的手心,已经汗湿,“你现在就会失去我。而且是永远。”

  黑漆的马车渐渐远去了,就着火把幽暗的光线,慢慢缩小成了一个黑点。赵樽一袭黑甲,漆如墨色,凌厉的眉眼间,满是伤痛。他站在原地,许久没有动弹。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力气去阻止她离开,只是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,脑子里“嗡嗡”作响,阿七离开时的话,也萦绕在他的耳边。

  “是命。”

  “……没有缘分。”

  “等我数月,考虑一下……”

  “现在就会失去我,而且是永远。”

  突地,他嘴角颤抖一下,笑了。笑得弯下了坚毅的身子,一道几近凄厉的声音,在他弯腰的动作里从唇间迸发出来,像野兽濒临死亡之前的悲鸣,也像撕破黑暗天际的利箭。

  “阿七!”

  “阿七!你回来。”

  他在喊,可她听不见。他也知道她听不见,但他必须要让她听见。若是没有她,他就算拥有天下,又有什么意义?他猛地抬头,像是发了狂,翻身上马追了出去。一种失去至爱的绝望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来,扑打在他的心上。他想要抓紧她,抱住她,如同挽留溺水前的最后一根浮木,这样的执念,也成了他沉入黑暗之前的生机。

  “你等着我。”

  “我定要拿这江山娉你,拿这九州娶你!”

  “我偏要让星辰为我改命,要让时空为我逆转。”

  “天欲灭我之情,我便灭天!”

  “地要让我们分离,我便踏破这土地!”

  “阿七……你回来!回来!”

  众人愣愣地看着他,看着他们视为神邸的男子疯狂的追逐着马车,仰天大叫着,然后从飞奔的骏马上摔落下来,而他凄厉的声音,回荡在码头上,荒凉,空绝,久久不散。

  ------题外话------

  这一章,回头可能会有些少量的词字修正……